南加州看上去就像被封锁了。
超过50艘巨轮在太平洋寒冷的海水中颠簸,被困在洛杉矶和加州长滩的两个港口附近。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它们等待着轮到自己靠岸,卸下货物。看热闹的人拿着双筒望远镜蜂拥到水边,试图数清绵延至漆黑地平线的船到底有多少艘。
这不是战争。这是全球经济陷入停滞时的情形。
那是在2021年10月,地球上发生了百年来最严重的大流行。国际贸易中到处都是令人困惑的失常。最基本的地理格局仿佛经过了重组,海洋被拉长,中国工厂与美国超市之间的距离变远。
鉴于集装箱船的规模——最大的集装箱船长度是自由女神像高度的四倍多——任何一艘停泊等待的集装箱船都意味着大量订单没有到达预定目的地。甲板上堆满了集装箱,里面的东西从服装和电子产品,到装满化学品(用于制造油漆和药品等产品)的桶,它们构成了当代生活的方方面面。
在排队等候的船只中,有一艘悬挂香港国旗的CSCL Spring号,载有来自中国大型农业集团益海嘉里国际公司的138个集装箱,其中总共装载了约3300吨的油菜籽颗粒——这是足够养活2万头奶牛一周的动物饲料。这一延误加剧了困扰美国畜牧业生产者的饲料短缺问题。
在这些被困的船中,有五艘总共运送了约5900吨的斐济瓶装水。超过7700吨的喜力啤酒也被拖延。悬挂新加坡国旗的“万海625”号载有近1300吨聚对苯二甲酸乙二醇酯树脂,这是制造合成纤维和用于包装软饮料的塑料瓶的关键元素,也是一种短缺商品。这艘船还载有约2300吨的太阳能电池板和720吨的链条围栏材料。

据估计,在南加州两个最大港口外等候的船只总共装载了价值超过250亿美元的货物。这只是由于全球供应链崩溃而搁浅的商品的一小部分,而供应链崩溃的规模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地步。从中国到北美再到欧洲,全球近13%的集装箱船队在港口漂浮。价值超过1万亿美元的产品陷入拥堵。
所有这些东西都应该在别的地方。
但是,大量集装箱涌入,使码头不堪重负,与此同时被隔离的美国人在为大灾难做准备,他们在地下室里摆上健身自行车,在卧室里摆上办公家具,在厨房里摆上烘焙设备。这些商品大多是在亚洲制造的。卡车运输业抱怨说,他们招不到足够多的司机来运送这些海啸般涌来的货物。仓库满满当当,却缺少工人。多年来由于企业削减成本而被掏空的铁路行业在需求激增的情况下陷入困境。
几十年来,世界似乎被压缩了,各大洲被集装箱船、互联网和对全球化的狂热信仰连接起来。现在,人们重新感受到大地的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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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滩附近被困船只的中心是悬挂丹麦国旗的集装箱船马士基·埃姆登号,长约365米,宽约48米。这艘船刚从中国宁波港抵达,装载了大约1.2万个集装箱。

哈根·沃克在马士基·埃姆登号上只有一个箱子——一个12米的集装箱,在运输舱单上记录为MSMU8771295。但在他的创业公司的短暂历史中,它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沃克的公司Glo总部设在密西西比州的一个小镇。该公司生产新奇的塑料方块,放入水中时会闪闪发光。他前不久获得了一份突破性的订单——为《芝麻街》制作洗澡玩具,其中包括标志性的艾蒙玩具。他原计划在关键的假日期间首次推出产品,当时距离假期只有两个月了。
和数以百万计的公司一样,沃克的经营依赖于两个关键因素:在中国生产的工厂,以及将产品运往美国海岸的巨型集装箱船。几十年来,事实证明,这是一种廉价而可靠的经营方式,大品牌和小企业都是通过这种方式,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提供从烤箱清洁剂到飞机零部件等各种产品。
但是,这个等式在瓦解,沃克发现自己面临着南加州沿海最严重的交通堵塞。
随着日历继续无情地向假日季迈进,他的艾蒙娃娃漂在水上,成为供应链大混乱中的弃儿。
当马士基·埃姆登号载着沃克的货物加入长滩附近的漂浮队列时,从欧洲到非洲再到北美和南美,人们还在忍受口罩和手术衣等个人防护装备的严重短缺。这迫使一线医务人员在缺乏足够保护的情况下照顾新冠患者。
随着人们的恐慌性囤货,卫生纸从商店货架上消失了。女性卫生用品、抗生素甚至阿司匹林等药物也很难找到。超市里的肉类陈列柜空空如也。有一段时间,广受欢迎的早餐麦片“葡萄柚果仁”和用来制作珍珠奶茶的木薯粉几乎都消失了。
在亚洲,生产电脑芯片的工厂跟不上需求的大幅增长,在芯片已成为各种设备大脑的时代,这成了紧急情况。从日本到美国再到巴西,汽车工厂都因为芯片短缺而停止生产。美国汽车经销商的汽车库存通常是他们一个月销售量的两到三倍。到2021年底,它们的库存已跌至创纪录的低点,不到销量的一半。随着新车越来越少,二手车的价格也开始飙升。
医疗器械厂家开始了一场基本上徒劳无功的宣传行动,希望让芯片公司知耻,转而优先处理它们的订单,而不是苹果、谷歌等智能手机公司的订单。各大电子企业开始秘密收购旧玩具和电玩主机,拆解古老的PlayStation和芭比娃娃配饰,以获取里面的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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